有田可耕，子時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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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面前热乎乎的白饭和香气扑鼻的汤碗，相叶却怎么也提不起食欲。抬眼去看身边坐着的人，这个被称为“樱井”的人正十分真诚地朝着海一称赞饭菜的可口。
但如果没看错，看到被自己碾了两脚以后的实验样本之后，樱井的脸上闪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气......相叶捏着筷子的手缩了一下，分秒之差，最后一块红烧肉进了樱井的碗，相叶的信天翁哀嚎了一声，引得海一的羚羊从饭桌底下抬起了头，直接穿过实体的桌子露出懵懂的一个脑袋，那样子实在是惹人发笑。
对面的赫理瞥见相叶的反常，准备放进嘴里的一勺降下了高度：“怎么了？从坐下来开始就心神不宁的，”说罢瞟了一眼一边的樱井，“相叶君叫樱井君的时候是发生了什么么？”
相叶变得越发拘谨了几分，站在椅背上的信天翁也缩了缩翅膀。樱井却淡淡一笑：“没什么，发生了一些小事而已。”
“样本出了问题？”扬克一挑眉毛，没让樱井轻描淡写地把事情带过，“可别想瞒我这个老东西，刚刚我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音，是你那个巴掌大的培养皿被踩了吧？”见樱井抿着嘴不说话，扬克叹了口气：“都叫你把屋子收拾收拾了......自己都能睡到地上去，样本被踩了能怪谁？嘛，反正你明天要去的国木田站，同种类的样本那里多得是，拿那些继续研究吧。”
“是。”樱井点点头，转眼又把自己的腮帮塞得满满了起来。扬克朝着赫理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樱井：“正好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樱井君从明天开始将会编入你的舰队，本次任务里他将和你们一起行动。虽然乔安德称赞他文职出色，实际上在武职上的表现也是不容小觑，行动中大可不必太多顾虑，”继而转向相叶，“樱井在化学方向有些研究，从柯欧毕业时他各科都很均匀，在样本的研究和处理上你们应该能够相互帮助，嘛，总而言之，多给你派一个人，进度上可就更不能懈怠了啊。”
“是，我知道了。”相叶答应下来。赫理扒拉着数据板上刚刚自己伯伯发给自己的人事文件，好看的眉毛皱了皱，但还是压下了心里交叠的疑问，转向樱井翔露出微笑：“那，请容许我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千港川舰的舰长赫理·塞尔缪，欢迎成为本舰的一员。”
“青池海一，千港川舰的武器师，也是赫理舰长的向导，”海一接着赫理的话进行自我介绍，伸出手和樱井轻轻一握，“请多指教。”
“我是相叶雅纪，刚刚真的是非常抱歉，”相叶脸上，过意不去的神色还隐隐透着，“我是川舰副舰长，请多多指教。”
樱井微挑唇角，表情明媚，似乎完全翻篇了刚刚样本的意外事故，捂住相叶伸过来的手：“不必在意，刚刚我也是失礼了，”坐位相邻，两个人的距离近得有些不适，可那双漂亮的眼睛不躲不闪，直直将相叶映在瞳中，“我是樱井翔，以后还请相叶君多多指教。”
“做我的副手？！”相叶虽然惊异，但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啊说起来我现在的副手好像三个月前递交的胚胎申请最近批下来了，从这次任务开始就休年假了。”
“是啊，”赫理拍拍手上的档案，“走一个副手，赔你一个，是不是对你很好？”
“那不如把你的副手给我，让樱井去做你的副手呗？我和他又不熟，而且在老师家我还把人家的样本踩得稀巴烂，对话开展起来很困难啊。”相叶苦笑了一下，赫理耸耸肩表示这不归她管，转身从舰员手上接过物资朝里搬：“一会儿樱井君就要过来了，听臭老头说他会送樱井君到舰港那里，我要去统计物资和开视频会，海一在做武器检查和内部维护，你去接应一下他，带他把行李放好后让他跟你后面稍微熟悉一下川舰。”
既然人来了要做自己的副手，他这趟便无论如何都得跑了。相叶点点头，一看临近交代的时间了，和赫理打了个招呼便朝出口方向去。他的步子不算轻快，心里一半是在纠结昨天那个被自己碾了两脚的样本，一半是在忐忑过会该说些什么。大概是想得过于专注，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走出川舰，站在了行车道的一侧了。
时间刚刚好，相叶抬起头，便撞上樱井翔从悬浮轿车副驾驶下车的一幕。不同于昨天晚上晚饭时随便的睡衣打扮，他穿着相叶再熟悉不过的军装，转身从车后将行李单手提出来，冲着半开的窗户里的人挥了挥手算是道别，才和相叶对上了视线。
他笑着朝他挥挥手，刚刚拎出那个大行李箱时便分外清楚的肌肉线条随着布料的牵扯再次清晰起来。就算是舰上的那些哨兵，也没几个有这种身材的，相叶在心里不由赞叹了一下，没有意识到一路上困扰自己的问题此时已经烟消云散了。樱井拖着行李箱过来，和他握了握手。
“欢迎，樱井君，”相叶笑着回握，“舰长在应付出发前的例行会议，一时走不开，所以就我一个人来接你了，还请多包涵。”
“没事，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舰港了，虽然没上过川舰，但是一路寻过去还是可以的。”樱井彬彬有礼，看起来昨天的事情并没有让他给相叶定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樱井君以前来过舰港么？”
“在学校的时候有实际操作课，当时教授就把我们带到千港城的舰港来的......”樱井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拿捏话题，“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之后的话题转向了柯欧军事学院。国内唯一的S级军校，每年通过自主挑选择出优秀的学生入学就读。相叶和赫理都属于并未被选上的人，去了A等军校，理所当然对这个透着神秘和高大上色彩的学校兴趣满满。直到两个人到了樱井的房间门口，关于柯欧学院的话题才告一段落。
“这里是樱井君的房间，”相叶用钥匙打开门后，便直接将钥匙交给了樱井，“那边那扇门是通向浴室的，浴室是两个人用一间，你的隔壁是我，洗漱用品什么的放在架子上就好，不用顾虑。”
樱井正要道谢，整个身子下一秒却一个趔趄。相叶伸手想要拉他，结果两个人都无法保持平衡的人一齐直直摔在了地上。
被相叶扯了一下手臂的原因，樱井是向前直接扑在了对方怀里，反应过来时下巴已经压在了人家的肩膀上，一侧头便能闻到相叶脖子上的气味。而另一方，被樱井不轻的体重压得有些疼，相叶哼了一声，侧耳却听到了机械运转的嗡鸣声，眼神猛地一愣。樱井撑起一只胳膊，刚刚的不好意思已经消退了下去——显然他也注意到了细小的嗡鸣：“这是......川舰启动了？离岗时间是上午十点吧？现在应该还没到才对吧？”
相叶调出数据板，九点刚过，显然没到。正准备呼叫驾驶舱的舰员询问是怎么一回事，手指还没触上数据板，赫理的一通呼叫就占上了版面。
“相叶君？你没事吧？你现在在舰上么？樱井君接到了么？”
不愧是本舰急性子的代表，不过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状态算不上差：“我没事，樱井君就在我身边，我们都在舰上。话说回来，发生了什么？我刚刚正准备联系驾驶舱——”
“不用了，”赫理的回答斩钉截铁，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副手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她想自己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正在驾驶室里。”
“两位驾驶员都已经死了。”
相叶和樱井急匆匆赶到驾驶舱时，海一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舰长呢？”
“在和医生检查尸体，”海一叹了口气，“她和她的副手是第一发现人，据说当时尸体的状态很蹊跷，所以她执意要和医生一起尸检。刚刚我确认了一下，设备都没有损坏，川舰只是提早了出发时间，现在的行驶方向是国木田资源站。”
相叶点点头。赫理在学校选择的第二方向是医学，专业知识上还是很靠得住的。樱井环顾了一圈驾驶室以后，突然问海一：“存储舱在川舰突然启动时关闭了么？”
海一明白过来他是在说物资的事情，点了点头：“是的，已经关闭了。不过离港突然，现在实际登上川舰的人数只有60%。”
“这么少？”樱井先是吓了一跳，后一阵便头皮发麻，人数降低意味着降落到国木田站时，能够派出的人数也会减少。九大星舰只挑选优秀的哨兵向导作为成员，人数总量上便不比普舰的上千人，非死非伤地突然没了兵力，这感觉说不清是窝火还是无奈。
海一咧咧嘴，似乎对这种状况习以为常：“昨晚点完人数之后出去high的并不是少数，大概是想着物资有港兵帮忙装舰，出发之前能登上舰就行。嘛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也算是纪律上的疏忽吧。”
“你是说，物资是港兵帮忙装舰的？”樱井突然打断了海一，见海一有些疑惑地点点头表示确有此事，他继续说，“那关上存储舱时，会不会把一部分港兵也关进去了？”
海一和相叶都是一愣，相叶反应过来，转身对海一说：“那我去确认一下吧。”
“我和你一起去。”樱井见相叶看自己的眼神带着些意外，解释道，“两个人要安全些，再说，我是你的副手吧？”
相叶先是一愣，接着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嗯，那走吧。”又冲着海一说，“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驾驶舱内，海一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相叶君和樱井君呢？”身后传来赫理的声音，海一回身去看，她的脸色不太好，不由得伸出手将人揽到身边，柔声回答她：“发现了可能有问题的地方，出去检查一下，马上就过来。你那边呢？发现了什么？”
赫理将脸埋在海一的衣襟上，深吸了一口气，自己的向导说话的同时便轻车熟路地拿思维触手给自己梳理意识云，他们已经一起很多年了，早就形成了默契，似乎刚刚的尸检耗费了太多精力，赫理转而用共通意识云回答他：“等他们到了再说吧。”
海一点点头，抬手摸了摸赫理的头发，继续用意识云进行对话。
“我刚刚在想，相叶君和樱井君似乎很合得来的样子。”
“那不是挺好，相叶君稍微有些怕生，我还担心他和樱井君处不好呢，毕竟从天而降一个不熟悉的人，接下来还要做自己的副手。”
“不是......我不是这个层面的意思，赫理。”
“嗯？”她抬起头，手松开海一，这是恢复上下级状态的意味。海一却一反常态，手指捏捏自己哨兵的耳朵，微微倾身吻了下去。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海一笑笑，拉开两个人的距离。
赫理瞪着面前高出自己一节的海一，脸却不争气地先红了起来。这个大自己5岁，高自己12cm的向导主动的次数并不多，所以每次的惊喜程度也很高。
“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这个？”
“当然不是，”海一摇头，“我是来和你说一声，过会我要到川舰底层去检查器械，大概要花5~7个小时。”所以他先过来给赫理梳理意识云，相互补充点信息素。
“知道了，”通报完了赫理，海一转身要走，突然又被叫住了。
“关于你刚刚说的，我也在想......你不觉得奇怪么？”赫理笑了笑，看起来有些狡猾，“这个时候加上一个背景不明的新人，还做了本舰钉子户的副手？而且一切都是直接从臭老头那里发过来的，舰上也是今天早上才张出公告的。”
“我有个猜测......不过现在还不好说，”赫理挥挥手，“算了，等你回来再说，下面信号不好，特殊时期，务必确认紧急通讯的状态。”
“港兵一般是普通人还是哨兵？”樱井跟着相叶朝着存储舱走，一边确认。
“都有，不过今天这波应该是哨兵，今天东西比较重，普通人不一定搬得动。”相叶回答道，“不过樱井君真厉害，还想到要检查存储舱，舰上现在一团乱麻，我一时间都没想到。”
“物资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是十分主导的，现在我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首先确定物资装上来多少对长远的打算有利......”他话音还没落，便被相叶一伸手拦住了步子，“相叶君？”
“有敲门声，”相叶蹙着眉头去听，哨兵敏锐的观察力将细枝末节听得清楚，多年的军旅生活也让他的判断进行得飞快，“......是存储舱的方向，有人被困在里面，正在求救！”存储舱是通过管道自动朝外运输的设置，从内部无法打开舱门，只有从外面用权限才能开门。相叶一路小跑，军服外套都带起了褶皱，樱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那人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存储舱门口，砰砰拍打着舱门开始发出询问：“里面有人么？能听见我说话么？”
一阵嘈杂以后，七七八八的声音从门后回应开来：“有的有的！我们被困住了！麻烦您开开门！”“天哪！有人来！谢天谢地！”“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要在这里告别人生了呢！”
听起来大家都很精神，相叶这才放下心，抬起手腕——那里佩戴的手环正面储存着他的数据板，手腕里侧就是他作为副舰长的密匙：“我现在就开门！你们稍等一下！”
纹路在和安全锁贴合时浮出一亮，安全门缓缓移动向一侧，门后的几个身形变得清楚，相叶松了口气，转身看向距自己几步之遥的樱井。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对方已经抽出身后的刃，笔直地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诶？
下一秒，相叶觉得自己被推了一把肩膀，刚刚认为是刺向自己的刀刃和一支漆黑的枪管“啪！”地打在了一起，与此同时沉闷的枪声一响，子弹打在了过道的墙壁上。拿着手枪的人脸色难看，左手一翻，另一只手握着枪便指向樱井的腹部准备开火，相叶也不是等闲之辈，反应过来后伸脚就直接将人勾倒在地，非常标准的武术姿势，锁喉，卸枪，控制行动。
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眼睛在两个人间滴溜溜转了一下，扯着嘴角发出不屑的笑声：“普通人和没有向导的哨兵......就你们，休想......”
他嘀咕了些什么，根本没能听清。樱井探身准备将他抓起时，瞥见他喉头一动，心里暗叫不妙，想要把袭击者的嘴掰看，却为时已晚。男人口吐白沫翻着眼睛，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呼吸。
樱井探手一试，摇了摇头。相叶眉头微沉，转身看向已经大开门库的存储舱。隐隐约约能看到地上有几个人影，相叶走近了，依稀辨认出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早上跟着赫理搬运物资的港兵。
“ 是被枪杀的，应该就是那个人动的手，”相叶瞥了几眼他们，瞳孔深处罩上一层阴霾，“刚刚的声音应该是录音或者是拟音装置.......是我太轻率，听见回答就忘乎所以了。”
樱井蹲在袭击者的尸体边，想要检查他的数据板，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数据板被冻结了，看来这个人是有备而来。”
相叶点点头，走到物资边开始清点：“物资都是没开箱的状态，虽然不排除内部已经损毁的可能性.......要拆开么？”
明明他才是副舰长，此时却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樱井不觉得受用，反而觉得有些别扭。他站起身，摇了摇头：“这可不是两个人能完成的工作量。”
“说的也是，那就先把他们移出存储舱吧，我叫人来帮忙。”相叶手腕一抖，数据板展开来，樱井此时却出声询问：“叫其他人来帮忙？”
见相叶理所当然的点头，樱井斟酌了半天才开口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想法......”
“你是在怀疑现在川舰上的人混着这个袭击者的同伙？”相叶说得一语中的，樱井见状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暂时压一压，人多口杂，事情如果在舰内传开了，难免军心易乱，先和赫理舰长通报一声，再做详细——”
“樱井君，”相叶放下手，声音平静且淡然，“隐瞒是不信任的表现。”
“我不希望我的舰兵们不信任他们的上司，想要维护他们对我们的信任，最好的方式就是先一步给他们信任，这样他们才能在我们期待的时候给我们回应，”见樱井翔既不认同也不反对的表情，他笑着耸耸肩，“......第一次照面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有种感觉——我们的想法真的差得挺多的。”
樱井端着礼貌的笑容，带着细微的窝火提了一口气，迈开步子走进有些昏暗的储存舱，配合着相叶蹲下身，将遗体抬出。
“这也是我想说的，副舰长。”
暗处的表情敛去了笑意，取代而之的，是郁郁地无奈色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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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安静的舱内，银蓝色的拼接地面发出淡淡的柔光。
相叶四下看了看，确认没人，才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舒了口气，岔开双腿放松在属于自己的那把座椅里，身子懒洋洋的向下滑了一小截，露出一小块腰肉。
他把玩着军帽，手上却扒拉着自己的便携数据板，屏幕上的信息资料带着图片，在屏幕里哗啦哗啦流过。他肩膀上的信天翁伸长了嘴要去啄，被他笑了一下摸了摸喙。似乎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兴趣，没过几分钟相叶收起了数据板，在椅子里缩了缩，似乎是想要找一个舒服的角度。
“你又翘了聚会。”
胳膊边蹭过一个软软的东西，伸手去揉，猎豹发出粘人的哼哼声。似乎对自己的精神体朝着下属示好表示面上挂不住，身后的人咳了一声，大猫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他。
“抱歉抱歉，赫理，”相叶转了个身带动椅子旋转，椅子调转方向朝向门口，他顺势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颇有些孩子气，“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擅长这种的......”
被叫做赫理的女性哨兵皱了皱眉头，身边，猎豹左摇右摆着尾巴昭示主人微妙的心情，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这可是为所有舰队单身人士安排的，你也知道我们整个舰队就你一个单身汉哨兵，一点点不稳定因素都不能出航的。”
然而你还没找到自己的向导。
赫理舰长言下之意清楚，相叶抓了抓头发，信天翁抖了抖翅膀，似乎是因为受不了舱内的气氛，飞离了相叶的肩膀。赫理注视着信天翁穿过舱壁消失，叹了口气：“我理解你，可是......我并不代表全舰所有人。”
相叶看着主操作板，上面闪着暗暗的光，用沉默表示明白。赫理思忖了片刻，决定换个话题：“于是？你好歹也在会场转了一圈吧？也算是有不少向导，信息素上也没什么反应？”
“嗯，看起来是没有呢，大概匹配度不高吧。”相叶对此也不惊讶，从军校开始他就单着，正常分化时期过后都过了七八年了，同期别说没匹配的了，没递交胚胎申请的都难寻，偏偏他宛如道路建设中的钉子户一样，屹立不倒的哨兵单身汉，本届唯一，无不侧目。
这都成了千港基地舰队里公开的八卦了。赫理表示自己不能想，越想越头疼，她是S级的哨兵，等级越高越不稳定，偏偏自家向导回去探亲了，5天，这最后一天她要是堵心了不小心起了狂躁症，没了向导给她梳理意识云，整个舰队都要倒天霉。
“接到任务通知了，回收与勘察废弃资源站，危险等级B，后天出发，”赫理顺了顺自己的头发，有点长了，等自家向导回来让他剪，“明天出去采购，你和我一起去。”
相叶有点犹豫，他属于哨兵里比较敏感的那一类，加上他没有和向导绑定，人潮涌动的大街对他来说简直是混着各类信息素的试剂瓶。他想发声推辞，面前的上司却瞪了他一眼：“海一明天不回来，你！跟着我去拎包！”
得，别推辞了，母豹子不好惹啊。相叶摊手做个了接受的神情，朝边上的豹子扔了个无辜的眼神。
“把自己收拾的好看点，”推开门要走出去了，赫理才扔下了枚不小的炮弹，“老扬克说明天要见你......购物的清单发邮件给你了，记得看。”
豹子朝他讨好地抖抖耳朵，哧溜一下挤着主人专门挤兑它而留的门缝跑了。相叶雅纪不敢懈怠，忙调出数据板出来确认。
“喂等等等等，这只是你的零食清单吧！？”
2
走在前面的赫理一手两个袋子，四个袋子像四个吹得胀鼓鼓的气球一样左右晃动在她身边，相叶提着自己那两个相比之下毫无存在感的袋子，张口也不是闭嘴也不是。
“毕竟是我的东西，还是我自己拎比较好。”赫理象征性地抬抬手，回头撂下一句，相叶猜测在舱内时自己吐槽清单上基本是她的东西那句话应该是被她听到了。这孩子，有时候说话虽然不客气，心里却敏感得很。信天翁从他面前一滑而过，不太好听的叫了一声，去撵跳在最前面的豹子的尾巴。
好容易走到了目的地，赫理已经有了些隐隐的烦躁，手上没多少东西的相叶走上前去敲门，没过一会儿门便打开了，一张典型的亚欧混血面孔出现在两人视野内。相叶一见来人，眼睛便笑得眯了起来。
“好久不见，扬克老师。”
“相叶！还有小赫理！都快进来吧！见到你们真是高兴！”扬克招手拥抱相叶，转身给了还有些臭着脸的赫理一个贴面礼：“即使一脸不愉快你还是这么漂亮，我引以为傲的侄女。”
“您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对着老扬克那张慈爱的脸，赫理方才还算不上好的心情终归是平静了下来，嘴上的抱怨还是没少，“隔着3条街我就闻到我的向导的气味了，您不让他先回家，跑到您这里当义工也不和我说一声？”
相叶这才明白过来到了中途那股萦绕着舰长的隐隐不爽是怎么回事，扬克笑着帮她拎过袋子，揉了揉她的脑袋：“我的失误，海一正在厨房忙活呢，东西放着吧。”
本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的赫理抿了抿嘴，扬克给了她一个眼神，赫理立刻心领神会，将东西转身放在了玄关：“这是我的干粮，您过会可别把袋子全拿走了啊。”
扬克苦笑：“我哪有那么贪吃——算了，你去吧。”
看着赫理拐弯进了厨房，扬克才拍拍相叶的肩膀示意他去客厅：“怎么样，过得好么？赫理没借着自己是舰长，在你头上作威作福吧？”
相叶连连称否：“没有没有，赫理在工作上非常出色，是个非常称职的舰长，”顿了一下，他补充道，“有海一先生在她身边辅助，她的哨兵能力被激发得更加厉害了——千港全舰队上次的等级名单，我想老师您应该也看到了吧？”
扬克缓慢地点了点头，他抬了抬手上正拿着的茶壶，对面坐下的相叶拿着茶杯，恭敬地倾身递过去：“原本以为一个中级向导，并不一定适合赫理那孩子，现在看来当时的我还是顽固了点啊。”
“不说这个了，”扬克看着对面小心啜了口茶水的相叶，微微拍了怕沙发扶手，沉吟了一下，“明天你们就要去国木田资源站了？这次是多久？”
“30天左右，”很快相叶补充道，“不过我是待机组，只在舰上做接应，不会近距离接近资源站......”
扬克将身子靠在沙发上，端详了几眼他的表情：“被排除在外让你觉得略有些难堪？”
面对自己的恩师，相叶笑笑，对情绪并不遮掩：“当然是有一点，不过既然这么安排，上面一定有上面的理由，多猜疑并不是好事。”
扬克明白他说的话是真心，不由得笑笑：“我来告诉你这样安排的理由吧，国木田资源站是3年前因为突发的小型战争而废弃的，还记得么？”
相叶点头表示自己有印象，扬克便接着解释：“新历之后的资源站，除了能源以外或多或少包含生物或者地质研究区在站内，虽然说这几者的地盘大多分散而且还有厚重的隔离障在区域之间——对炮火来说不过是几次和几十次的区别。战争的炮火轰了几千条性命，珍贵的资源和数据，也创造起了一些......本不会发生的东西。”
“国木田资源站的实际危险等级，”扬克的声音沉下来几分，带着些慎重，“是S级。赫理转达给你的等级是B吧？那是因为国木田资源站离千港很近，过高的等级会对民众有影响，产生骚乱——本来千港就是新生都市，容不得大波澜。”
“既然是S级，只让赫理带人下去不会不够么？”公开等级为B的情况下，让他们一个舰队去料理已经是小题大做了，相叶清楚总部不会追加另一个舰队去做协助了，“非战事状态下的任务本舰内人数应该保持在30%，让我和赫理的副手留在船上，我们带队下去会更——”
“你听我说完，”扬克抬手示意相叶先暂停一下，“你刚刚也说，上面不让你作为行动队一定有什么理由，不是么？”
“......是这样没错。”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些失礼，相叶微微摆正了姿势，点点头。
“3年前的战争，我刚刚也稍微有提到，创造出了些不寻常的东西，”扬克想要说得更详细，想起了什么，临了口换了个表达敷衍了过去，“简单来说，在爆炸和残存能源，以及生物或者地理研究室里的某种东西的激发下，混合出了一种新的分子。”
“它会加剧哨兵的狂躁，被吸入体内后，甚至会对哨兵的精神体进行损伤——不过进行最终标记了的哨兵和向导一起行动的话，影响会变得微乎其微，”话说到这里，扬克明白相叶听懂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你不可以加入行动队，身为一个优秀的未绑定S级哨兵，我们不可能拿你去冒险，相叶副舰长。”
相叶挠挠头，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
没有绑定向导的自己，这次居然连执行任务都不能承担与职业相符的责任了？
“不过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给你做，算是我作为军部直接的委托，”扬克没有给相叶太多时间感慨，很快将他拉回了现状，“你在军校的第二方向是生物，我已经向赫理的行动队下达带回样本的任务，等到样本交到你手上我希望你立刻进行研究，争取在回港之前得出结果。”
为什么要得这么急？相叶的问题没出口，扬克却像是直接读了心一样，定定地看着天花板解释道：“分子武器......已经有人开始打这个的念头了，知晓构造就有迹可循，得快点找到抵抗因素或者缓解方法，否则......我国有60%的普兵是未进行结合的哨兵，一旦被有意不轨的人投入到我方战场，整个国家的局势都会变得很危险。”
相叶表示明白，还想说什么，楼上突然一阵响动，恰巧赫理端着托盘从厨房走了出来，循着他们的目光向上看了看，一脸“我觉得无事发生过”的表情走到桌子前，放下盘子：“有什么话想说就留到饭后吧？准备开饭了。”在她身后，海一拿着其他的料理也走出了厨房。相叶抽动鼻子，站起身看向桌上铺开的7、8道料理，咧开嘴笑了起来：“看起来很不错！好久没吃到海一先生的手艺了——啊，这里面应该没有赫理做的吧？”
赫理知道他在糗自己，“哼”了一声，忿忿地转身准备回厨房盛饭顺便简单收拾一下，走过自己的向导身边时被他温柔地抚了抚头发，一下子觉得没那么不高兴了。心里想着就算不是我做的那也是我的向导做的，大脑回路转了几个弯倒把自己给哄乐了，盛饭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哼了几个不着调的音。毕竟是自己的哨兵，情绪的波动都是相互感知的，海一嘴角一弯，一边替扬克先生拉开椅子一边说：“陆地上的蔬菜比舰上的要好上不少，都多吃点，我做了很多。”
扬克摆摆手，一脸什么时候你才能不那么见外的表情，边坐下还不忘调侃两句：“说，是不是又借我的厨房给那丫头做了东西放食品盒了？”见海一有些窘迫，便接着打趣，“臭丫头哪里修的福气？！我家的老哨兵都快和参议院的椅子长到一块儿去了，嗯也好，死老头能吃的很，他要是在我们的平均分配数额都要减上半盘子......”老扬克突然一顿，对海一说道，“啊我忘了，能麻烦你上楼叫一下樱井君么？他说晚饭的时候叫他一下的，我差点都给忘了。”
看来楼上的确有人，相叶正思考着这个名字没听扬克老师提起过，刚刚落座的海一答应着便要起身，坐在靠外围的他便先一步站了起来：“我上去吧，海一先生在厨房忙了半天了，坐着休息就好。”
扬克想了想，点点头：“嗯，你去敲客房的门，就是你以前住的那间，没人应就准是睡着了，直接推门进去把他叫醒，”末了不忘补充，“他是个普通人，你的信息素不会影响到他的，别担心。”
相叶表示自己了解了便朝楼梯走去。赫理端着放在餐盘上的饭和汤从厨房走出来，和相叶擦肩而过，她诧异地走到餐桌边，海一见她拿了这么多东西，连忙起身帮她分碗，赫理挪了挪位置给海一，抬头问扬克：“相叶君去楼上干嘛？”
扬克已经拿着刀叉，自动屏蔽自己侄女和她的向导的沉默狗粮，准备开始就餐：“樱井君在楼上，我让他叫樱井君下来吃饭。”
“你曾经提起过的那个议会新秀？我听说乔安德伯伯十分欣赏他，”赫理略有耳闻，转而不解，“他怎么会在这儿？”
“发生了一些事，议会现在也不太平，”扬克不愿详叙，“等他们下来了再说吧，有些事情......当事人在场说要好些。”
相叶敲了敲门，没反应。
“樱井君你在么？开饭了哦？”试探性地拔高音量朝门里喊，仍然没有任何回应。相叶拧了拧门把，并没有上锁，他缓缓推门进去，房间里一片漆黑，相叶忍不住想开灯，手往墙上摸了半天也没碰到开关，只有认命地拎着脚尖向前摸索。在碰到了一堆有棱有角的东西并且确认那些只是书籍以后，相叶努力开辟出一条道路朝着自己听到的呼吸声的方向摸过去——自己如果不是个哨兵，在这睁眼瞎的环境里，怕是只有粗鲁地扯着嗓子把人喊醒的份儿了。虚实判断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大概是睡掉下了床，正在前面没两步的地板上熟睡着。
相叶笑了一下，上前一步想要蹲下身拍醒他。
只听脚边“喀啦”一声，相叶一惊，连忙想后退，没想到退后的这一步又踩在了那个不知名的东西上，再次发出的响声更加刺耳且细碎，被吓得不敢动作的相叶抬起脚，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像一只单脚的大公鸡一样停在距离樱井一步之遥的地方。
“嗯......?”被子窸窣的声音，“谁？”
这个问题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因为下一秒，房间的主人就用数据板启动了房间的灯光。
这下算是尴尬透了。
刚刚睡醒地人有些呆愣地看了一眼正保持着奇怪姿势的不速之客，从头到脚——然后很快的发现了整个场景里的重点。
“我、我的样本......？！”
TBC
プロフィール
HN：
田子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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